无言
已是深秋了。
明诚踩着上海深秋落满一地的枯黄树叶,迎着萧索的西风走在回家的路上。他与带着贝雷帽行色匆匆的年轻男子擦肩而过,风衣被卷起一角,冷风忽地灌进脖子,明诚用手拢一拢,打了个寒噤。
远远地,有叫卖声被猎猎的风吹过来了,他于是驻足买下路边小姑娘篮子里的一枝玫瑰。
家里的汽车停在院子里,大哥已经回来了。明诚推开门,正看见明楼靠在沙发上看报纸的侧影,他走过去把花插在茶几上的玻璃花瓶里,明楼抬头看了他一眼,“回来了。”
明诚点点头,道:“日本人压在吴淞口那批货,今晚就能运出去。梁仲春的人在那儿盯着。”
明楼看着明诚,笑了:“怎么又想起来买花了?项链呢?”
明诚摘了手套,正在挂风衣,回头冲明楼皱皱眉:“明天再买吧。花是街上的小孩卖的,大冷天的冻的不行,我把身上的钱都给她了。”
明楼一笑,明诚一向如此,若不是小时候结结实实地挨过饿受过冻,他也不会这么同情这些孩子。那叫做感同身受。
自从大姐离世,明台远走,明诚一直高兴不起来。明楼知道,残缺家庭长大的孩子,心里对美满家庭的依赖与眷恋是极深的。但明诚见他亦是形销骨立,所以什么也不说,也尽量不表现出伤感,只是每每两个人坐在空空荡荡的房子里,总是默然无言。
大姐的丧事办完的那天,两个人互相支撑着回到家里,明楼打开家门,铺天盖地的昏暗与冷清一下子涌到他眼前,砸得他整个人重重一晃,明诚忙扶住他,明楼转头看着明诚,“没有家人的家,也不过是座房子而已。”
明诚对上他的眼睛,眼眶突然一热,他伸手将明楼紧紧搂住,“大哥。今后只有你和我了。”
明诚换下皮鞋西装,坐到明楼身边,顺手拿过明楼的茶喝了两口,问道:“晚饭吃什么?”
“做什么吃什么。”
明诚挑眉:“难道你做?”
明楼面不改色:“当然是你做。”
明诚嘁一声,挽挽衬衣袖子,起身去厨房。暖黄的灯光亮起来,隔绝了窗外萧瑟的风,一如从前无数个让人安心的傍晚。
饭后明楼在书房看文件,明诚收拾收拾家里,又忙活半天。他一天东奔西跑,着实累。
明诚靠在沙发上歇一会儿,催明楼去洗澡。明楼盖上钢笔帽,笑吟吟地看着他:“一起洗。”
明诚翻个白眼:“我累死了。”
明楼叹一口气,摇摇头走进浴室。
明诚没事情做,去整理明楼的书桌,从一沓厚厚的文件下面抽出一张薄薄的纸,他看了一眼,突然笑了。
芝兰玉树。
明楼喜欢看着他,且总在他注意不到的时候。
明楼从浴室出来,明诚笑着冲他晃晃手里的纸片,“你故意让我看见的?”
明楼不置可否,“过来。”
“我还没洗澡。”
“快去。”
明楼耐着性子等明诚洗完,明诚正擦着头发出来。他的头发很软,湿漉漉地贴在额上,看起来像十八岁时的青涩模样,又像猫一样慵懒又温柔。
明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自己的被子放到一边,明诚轻笑,伸手关了灯。
被子里被明楼的体温焐得暖融融的,明诚抚摸他的皮肤,用鼻梁贴着他的脖颈,微微发烫的气息灼烧着他的神经。明楼一把搂住明诚的腰,缓慢而炽热地亲吻他。
明楼仅存的一点清醒使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话,不知是谁说过的。人都是欲壑难填的。他看着黑暗里明诚灿若星辰的一双眼睛,他的欲望,来源于此。
“明楼……”
明楼低低笑一声,像是威胁,“你叫我什么?”
“哥哥。哥哥。”
清冷的夜色里,他们沉溺,他们放肆地占有彼此。没有时间了,就在此刻,升入天堂,或是坠入深渊。
昨晚折腾到后半夜,明诚却早早醒了,他做了个梦。
梦不长,也不特别。他梦见大姐和明台了。
他梦见以前热热闹闹的家里。大姐坐在沙发上看报纸,明台就窝在她身边,捧着一本边角泛黄的拉丁文集摇头晃脑地读。明诚从楼梯上一路听下来,忍不住挑出他读错的音节,大姐便摆手道:“哎呀你不要打断他!”明诚撇撇嘴,明台笑嘻嘻地冲他做鬼脸。
明诚翻来覆去,折腾地明楼也醒了,他脑袋发沉,声音含混不清,“怎么不睡了?”
明诚抽抽鼻子:“没事,做了个梦。睡不着了。”
明楼捏捏他的耳朵,薄脆的耳骨让他不敢用力,只好揉搓他的耳垂,问道:“梦见什么了?”
“梦见……大姐。还有明台。”
明诚圆圆的眼睛看着明楼,眼波像海水一样澄澈温暖。悲伤像一股暗流般突然涌进来,丝丝缕缕地冲击他的回忆。明诚压抑着流泪的冲动,把脸埋进明楼的颈窝。
明楼轻轻拍他的背,一手托着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脸,明诚不直视他,明楼便去吻他的眼睛和泪痕。
“亲爱的,没关系,我陪着你。”
能够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是馈赠,他们努力不将时光浪费。他们相互支撑,只能继续往前走,走过以后未知的人生。
永不回头。
这些字存在备忘录也有两年多了 随着换手机也算待过不同的地方了 陆陆续续也添改了很多 还是一直不敢发出来 其实是觉得圈里文章写的好的太太都太强了 不敢发出来献丑…今天整理旧文 觉得这么久了 我总该留下点什么 方不辜负我对他们的爱吧 虽然只是一个小透明 但我也向楼诚 向各位带给我这么多美好的太太们说声谢谢 我不会走 我不会离开这个付出这么多深切感情的地方 不会忘记那些曾经的感动 我永远喜欢你们
评论(11)